!太陽從左邊斜射而來,在監獄門口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。吳秋秋幾人站在陰影之外,看著那陰影中的人一步一步走了出來。直到看清楚對方的長相。吳秋秋瞳孔顫了顫。吳敬之的發際線已經略高了,臉型黑黑瘦瘦的,依稀能看出來年輕時候的清秀模樣。人很高,卻很清瘦。那雙眼睛很黑很黑。走出來的瞬間,他抬手遮了遮太陽,在慢慢適應光線。然后才看到站在陽光下的三個女孩子。吳敬之眼里閃過一絲疑惑,一瘸一拐走上前。“你,你們是?”開口瞬間,聲音有種飽經風霜的沙啞。莫名讓人有點心酸。他的反應,就好像認定了不可能有人會來接他。吳秋秋張了張嘴,不知道怎么開口。她和吳敬之都很清楚,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。而吳敬之從沒見過她,所以沒認出來也很正常。齊婧主動開口:“您是吳叔叔吧?我們是和秋秋來接你的。”“秋秋?”吳敬之目光落在了吳秋秋臉上,猛的一頓。和記憶中的面容,竟有幾分相像。他幾乎瞬間便反應過來吳秋秋是誰了。“你……你是……你媽媽,她還好嗎?”吳秋秋潤潤唇,低下頭:“媽媽死了。”“砰。”手里的包突然就掉到了地上。“不可能……絕不可能……她答應了我,不會讓婉晴出事的。”“你告訴我,你外婆呢?”吳敬之一把抓住吳秋秋的肩膀,聲音嘶啞地問道。吳秋秋敏銳的發現了某些信息。外婆答應了便宜爸爸什么事情。換句話說,他和外婆之間曾有過什么約定。“外婆,也死了。”吳秋秋道。吳敬之閉了閉眼睛。突然哈哈大笑起來。明明是笑,卻又帶著幾分悲涼。“十八年,我坐了十八年的牢,最后還是被她騙了。”吳秋秋抿了抿唇。他的意思是,外婆騙了他。所以,吳敬之坐牢真的是外婆一手造成的。她遞上新衣服:“您先和我回家,我慢慢和你說。”“家?”吳敬之看著她。“暫時的家。”不管怎么樣,吳敬之和吳秋秋一同回了小區。一路上一言不發。時不時地看吳秋秋,卻又像透過吳秋秋在看什么人。他一定很愛媽媽吧。十八年的監獄生活,對他來說,就是無妄之災。從他娶媽媽那天開始,就成了外婆算計中的一環。只是他沒想到,他付出了青春,背負了殺人犯的罪名,愛的人卻在他后一步離了人世間。整整十八年,得到的第一個消息,便是如此噩耗。毛倩和齊婧都識趣地離開,沒有打擾這第一次見面的“父女”倆談話。走到樓梯間,吳敬之顯得有幾分局促。“小秋,沒有火盆嗎?我一身晦氣。”吳秋秋明顯看到他佝僂了。“沒有火盆,我也不怕晦氣。”她就是晦氣本氣。“您進去吧,房間我都給你收拾好了。”吳敬之震驚地看著吳秋秋。吳秋秋居然提前給他把房間都收拾好了。這十八年來吳秋秋一次沒有來看過他。他打心眼里覺得,老太太不會讓吳秋秋認自己。吳秋秋心里也恐怕不會有自己這個爸爸。因為他本來就不是吳秋秋的親生父親。這一點,從他娶婉晴那天就知道。當時婉晴已經快兩個月的身孕。為了不走漏風聲,他娶了當時情緒不佳,神智偶爾不清醒的婉晴。也下決心以后會好好對待婉晴和孩子。卻不曾想……那只是噩夢的開始。而今十八年過去,他也不指望從未見面的女兒認自己,只要婉晴過得好,這都不算什么。但物是人非。婉晴死了。那個一手造就他入獄的人,也死了。只留下他和沒有血緣關系的女兒。恨嗎?剛開始那幾年確實恨的。但現在聽到人已經死了,那種恨意突然就變得單薄了起來。他想了想,還是走進了房間。一個小時后,他洗了熱水澡,穿上新衣服,坐在了吳秋秋對面。畢竟從沒見過,他竟顯得比吳秋秋還緊張。面前的少女,和婉晴長得很像。只是眉宇之間,比婉晴多了一些鋒芒畢露。這一點,像她外婆。不是容顏像,而是那種神態,氣質,如出一轍。不愧是那個人……也就是他的岳母教出來的。“你叫小秋,是你外婆取的名字嗎?”“對。”吳秋秋點頭。然后又陷入了沉默。吳秋秋有許多疑問想問,吳敬之也是。但好像誰都沒法先開口。吳秋秋看了看吳敬之的腿:“您的腿是怎么傷的?”吳敬之垂下雙眼,苦笑一聲:“入獄沒多久,被倒下的鐵網砸的。”當時那鐵網倒得蹊蹺,鐵絲全部爆開來,深深扎進他的小腿和膝蓋。后來雖然醫治了,卻落下了后遺癥,走路瘸了。按理說監獄不會發生這種事,畢竟為了防止犯人越獄,很多地方都檢查很多遍,“說來也奇怪,我坐牢這十八年,遇到大大小小的意外太多了,這身上啊,渾身都是傷疤。”吳敬之苦笑了一聲。說起來他也算命大,遇到這么多意外居然還好端端地活著……吳秋秋眉頭微微一動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。“我想知道你的生辰八字。”吳秋秋跟吳敬之從未見過,不知道生辰八字再正常不過。吳敬之愣了愣:“你是不是和你外婆學了些什么?”問完又覺得自己不該這樣問:“小秋你別多想,我沒有說你外婆不好的意思。”在他的想法里,吳秋秋和李慕柔相依為命那么多年,吳秋秋心里外婆肯定是第一位的。他不想讓上一輩的恩恩怨怨裹挾吳秋秋。說到底吳秋秋在他眼里只是個小孩子。而且名義上,他們是父女。“沒關系。”吳秋秋搖搖頭。吳敬之雙手放在膝蓋上,輕聲說了生辰八字。“等我一會。”吳秋秋說完,進屋找出了一本書,一支筆。然后一邊翻書,一邊就在一片空白紙上寫寫畫畫,像是在算著什么。不一會兒,紙上都被寫滿了。“果然如此。”吳秋秋語氣滿是復雜。“怎么了?”吳敬之絲毫不懂,只能站起身詢問吳秋秋。吳秋秋嘴角動了動。“敗身術。”吳敬之聽著陌生的詞匯,更加疑惑了。“你中了敗身術,敗運纏身,輕則傷身,重則喪命。”吳秋秋放下了筆,輕輕握緊有些顫抖的拳頭。通了。這下通了。先前她還在想,外婆一手造就吳敬之入獄。必然是為了隱瞞些什么。比如她的身世,再比如還有別的秘密不能讓吳敬之說出口的。但只要吳敬之出獄,那謊言不就不攻自破嗎?外婆就不擔心?原來,外婆早就留有后手。給吳敬之施了敗身術。這樣一來,吳敬之會死在獄中。可偏偏,吳敬之雖然大災小災不斷,卻福大命大活了下來。這恐怕是外婆沒有算到的。從小教她不能施展所學害人的人,卻暗地里害了不少人。多么諷刺啊。“敗身術?能解嗎?”吳敬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。這十八年來的所有意外,都有了說法。“您身上除了敗身術,又額外有一道陌生氣息在庇護你,那氣息太淡了,已經沒辦法凝聚確定是誰了,它在消散之際。”吳秋秋說完繼續翻著那本書。倒是吳敬之若有所思。書里后半段有記載敗身術的解法。她看向吳敬之:“我能解敗身術。”說出這句話,好似無形中,她已經徹底與外婆站在了對立面。這也是她們祖孫之間的第一次正面交鋒。她要解外婆種下的咒!吳敬之目光閃了閃:“小秋,你和我想象中,不一樣。”好像她也并不信任李慕柔。“那我也想問,外婆給您下敗身術,是要你咽下什么樣的秘密?”她直勾勾看著吳敬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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