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枝的語氣帶著一種潮濕的痛苦。他從始至終都很清醒。沒有復活,沒有起死回生。“你胡說!楊枝,你沒有心,在那地洞里的,是你父母,是你哥哥,你不盼著他們醒來和我們團聚,卻在這里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撓我,你究竟是什么意思?”金虎兩只手抓緊了楊枝的衣領,脖子上一根一根的青筋鼓了起來。臉紅脖子粗的模樣仿佛要吃人。“我沒有阻撓你,我只是想要你認清現實。我們如果真的按照他說的去做,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,我們誰又知道呢?收手吧,讓大家安息,我不想最后,親人變成培養腐尸蠅的器皿。”楊枝漸漸冷靜了下來。可偏偏是這種冷靜的語氣,卻更加令金虎憤恨。“總之,不管你說什么,你都休想......”“那邊有人。”金虎的聲音戛然而止。他和楊枝齊齊看向了吳秋秋所在的方向。兩人雖然意見相左,但多年以來相護扶持的默契,還是讓他們瞬間就摒棄前嫌,一致對外。楊枝一腳將地上的斗笠踢起來,而金虎瞬間伸手接住,戴上去。二人似對視了一眼:“走。”話未落,人已經沖向了這邊。結果,他們到了這邊之時,并未發現人影。“我去地洞,你去竹屋那邊。”金虎說道。“嗯。”楊枝點頭。兩人隨即分道揚鑣。吳秋秋這邊,幾乎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,還丟了好幾張迷魂符,才躲過金虎和楊枝的追蹤,順利跑回了竹屋。吳秋秋一邊深呼吸平復氣息,一邊思考著楊枝金虎二人的話。可惜,沒能偷聽到他們到底要怎么做。這兩人意見相左,但本質上都是為了村子好。他們有各自的立場,都沒錯。吳秋秋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。可偏偏,什么都沒做錯的人要在這里互相殘殺。而且事情過去了這么多年,當年的真相究竟如何猶未可知,她無憑無據也不可能動搖金虎報仇復活村民的決心。反倒是楊枝,看樣子是個十分清醒的人。并且一直不相信徐老怪。若是可以,或許可以攤牌,合作一波。但是此時此刻,吳秋秋還是覺得先茍一陣,觀察觀察情況,伺機而動。韓韞說徐老怪已經在村子里,并且見過了吳火火,那極有可能已經發現了吳火火不是本人。既如此,他為何沒有告訴金虎等人呢?這種老謀深算的家伙,對上了,真的很麻煩啊。因為你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,就著了別人的道。吳秋秋氣息也慢慢恢復了正常。這時,楊枝推開竹門進來了。進來后,,先是滿屋掃視了一圈,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情況,斗笠之下的目光才落在了吳秋秋身上。“你沒有出去過吧?”吳秋秋無辜地搖頭:“沒。”楊枝沒有說話,就那樣直勾勾的把吳秋秋看著。吳秋秋知道他產生了懷疑。但是吳秋秋并不怕,只是懷疑她是誰,但沒辦法確定她是誰。“你,究竟是什么人?”他握緊了手里的趕尸鈴,雙腿以馬步的姿勢張開。頓時,吳秋秋覺得整個竹屋都好似要被凍結住了一樣。那種鋪天蓋地的陰氣,充斥了整個空間。吳秋秋左腳下意識退了半步,腳尖觸地,陽氣自起流轉了周身。她兩手一擺:“不裝了,我攤牌了,我就是吳秋秋。”“怎么樣,很驚喜吧?”吳秋秋下巴略微揚起,帶著一種驕傲。她等著楊枝的震驚。結果楊枝確實是震驚了。只不過震驚過后,楊枝爆了句粗口:“放屁,你怎么可能是吳秋秋?”吳秋秋五官一抽抽。“你等等嗷,我給你說,我真是吳秋秋。”她伸出手,和楊枝試圖曉之以情。“剛才偷聽的人果然是你。你說你是吳秋秋,李慕柔的彎刀呢?”楊枝冷眼瞥著吳秋秋。吳秋秋:......在吳火火身上。“你的那幾只小紙人呢?”吳秋秋:......也在吳火火身上。“萬魂鈴呢?”吳秋秋:......這個不能拿出來。“我就知道你是假的。不管你是誰,都別插手我們碧落村的事情,否則,后果自負。”楊枝像是警告,又像是在提醒吳秋秋別趟渾水。吳秋秋低著頭,摸著下巴思考。壞了,她成替身了。不帶這樣玩的啊。給人家說真話,結果沒人信,這去哪說理?“你走吧楊大叔,我累了,想歇會。”她心累的擺擺手,失去了所有力氣和手段。好吧,先茍著吧。“我會一直盯著你的。”楊枝伸出兩根手指,指指自己的眼睛,又指指吳秋秋。吳秋秋:呵呵。楊枝又走了。吳秋秋坐在竹屋里百無聊賴。直到天黑。吳火火可千萬別出事。有時候,沒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。只要徐老怪不動手,絕對沒人能奈何吳火火和那幾個紙人。吳秋秋此刻與其說是被關在這里,不如說是等人。等徐老怪。若是徐老怪發現吳火火是假的,極有可能來這里找她。因為吳秋秋覺得自己今天做的事情還挺高調的。吳秋秋指尖一直在桌上敲著。徐仙人,徐老怪,李慕柔的師父,救了趕尸人的恩人......一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家伙,廬山真面目到底是什么?倒也談不上緊張。因為吳秋秋確定徐老怪并不想要她的命。若只是要命,何須大費周章繞這么大一圈?她就這樣敲著,滴滴答答的。然后趴在桌上看著竹屋。這竹屋很小,有一扇窗戶,一道門,一張竹床,桌子,板凳。這就是房內的全部東西......“嗯?”吳秋秋突然驚醒。她居然睡著了,什么時候的事?天黑了嗎?為什么這么暗呢?吳秋秋看了看周遭的環境,在昏暗的光線之下,能確定她還在竹屋之中。啊,不對。窗戶和門不見了。她此時仿佛就在四四方方的一個容器里,根本找不到門出去。吳秋秋立馬站起來,在房間里轉了一圈。就連她先前做竹螞蚱的碎屑都還在桌下。證明她從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這片空間。那,窗戶和門呢?哪去了?吳秋秋試著推了推竹屋,一推這竹屋居然直接就倒了。轟然成了廢墟。吳秋秋下意識的抬起手想要擋住砸自己的廢墟,然而并沒有落在她的頭頂。只是竹屋倒塌之后,眼前是一片白光,刺得她根本睜不開眼睛。吳秋秋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。卻感覺自己一直在向下墜落,墜落......那種失重的感覺令她暈眩,想吐。直到自己被接住。眩暈的感覺才悄然消失。吳秋秋試著睜開了眼睛。入目的那張臉,令她渾身汗毛直豎,雞皮疙瘩直起。下意識發出了驚叫——“啊嗚,啊嗚......”然而,出口的卻是嬰兒的啼哭。啊??怎么回事?吳秋秋想要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。發現自己還控制不了自己的手。她也從眼前人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。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。而眼前的人,是年輕的李慕柔。“秋秋,喔~看,撥浪鼓~”李慕柔抱著吳秋秋,一只手拿著撥浪鼓在吳秋秋面前搖晃。可不論怎么逗弄,眼前的嬰兒都一動不動,眼神呆愣地看著李慕柔。“秋秋怎么這么看著外婆呢?”李慕柔溫柔地喃喃。吳秋秋僵硬地轉了轉腦袋。發現這里是紙扎鋪里,全部都是記憶中的場景。那張八仙桌上,還放著紅色的瓷盆裝著豬油。穿越了嗎?李慕柔抱著吳秋秋溫柔的搖晃,踱步。可這種溫柔對吳秋秋好像是帶著刺的。她看向了屋中間。天地君親師這幾個字是反的。不,不止字是反的,就連瓷盆上的花紋都是反的。明明和記憶的場景一模一樣,卻又處處透著違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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