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外的韓韞臉都抽搐了。吳秋秋是有兩種面孔無縫切換么?多多這才愿意從桌子底下出來,鉆進吳秋秋帶來的小紙人里面。接著吳秋秋又去了老方叔家。雅琪換上了一身黑衣服。一個人將兒子和老方叔的尸身收拾了。昨夜祭臺失火,所以雅琪家發生的事,還沒有村民發現。見吳秋秋來,雅琪也沒有表情,或許說,是哭了太久,臉已經麻木了。她默默給吳秋秋端來吃的。“我當年,和你一般大的時候,被拐賣到了這里,老方將我囚禁在地窖兩年不見光。”“磨滅了我所有的心氣和逃跑的意志,后來,我生下了方文同,老方才將我放出來,因為有了孩子,我此后沒有動過逃跑的念頭,留下來過起了日子。”“除了那兩年,說實話,老方對我不錯。”雅琪坐在凳子上,看著吳秋秋緩緩說著。人或許就是這樣。當一個日夜折磨你的人,突然對你好起來,你竟然會不由自主產生感激,依賴的情緒。雅琪就是因為孩子,以及種種復雜的情緒,留在了海吉村。這次看到老方帶來了吳秋秋。她擔心悲劇重現,所以從一開始就沒給吳秋秋好臉色,讓吳秋秋走。她不敢明著說,怕吳秋秋年輕藏不住事,撕破臉了老方可不好對付。卻沒想到事情的走向,完全不受她的控制......一波三折之下,她失去了兒子,還有老方。她在海吉村的牽絆,徹底沒有了。她可以離開了。“對不起,方文同的事......”吳秋秋低著頭。方文同的死,給吳秋秋很大的觸動。“不怪你,是老方自己做的孽。”雅琪苦笑了一聲,隨后又道:“你去吧,你不是還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嗎?”雅琪沒有問關于韓韞的事兒,也沒有心思再和吳秋秋說話。吳秋秋點點頭,和雅琪道別后,找去了德山老爺爺家里。海吉村近來發生了太多的事,村民干脆家家戶戶閉門不出。他們認為,是山神發怒降下來災禍......德山爺爺垂垂老矣,還是盤坐在炕上閉目養神。好似村里發生的大事都與他無關。門口的老龜看上去更加沒有了精神氣。吳秋秋推算,德山爺爺只怕就是這兩天的事兒了。“德山爺爺。”吳秋秋推門進來。“你來啦,小姑娘。”德山爺爺抬起蒼老的眼皮,渾濁的老眼看向吳秋秋。吳秋秋坐在了德山爺爺面前。“爺爺,我還想向您問問蓮花老怪的線索。”德山爺爺張嘴笑了幾聲。“我想起來咯。他啊,說是去五十里外的青蓮溶洞,說那是他的歸宿。”吳秋秋激動得手都在顫抖。她等了這么久,終于,得到了蓮花老怪的線索。“謝謝您。”德山爺爺擺擺手,似又要睡過去。吳秋秋沉吟了兩秒。“德山爺爺,我還有一件事,想請您幫忙。”德山爺爺又抬起眼皮:“你說。”“村里祭山神妻儀式,從始至終都是假的,女孩們被丟在山洞,絕望等死。”“她們并未被接走。”“若是山神莫陰真的保佑海吉村,又怎么愿意看著你們以這種方式供奉它呢?”“以獻祭少女來供奉,只能說是邪神,不配稱為山神。”吳秋秋大膽開麥。這一番話相當大膽。山神莫陰是海吉村的信仰,吳秋秋張口就說是邪神,很容易激怒德山爺爺的。然而,出乎吳秋秋的預料,德山爺爺竟然沒有發怒。卻是敲了敲煙桿:“果然如此啊。”吳秋秋不解。德山爺爺接著道:“供奉山神妻,是海吉村歷來的儀式。”“當年,那個人說,一甲子后,會有人來改變這一切,若我還活著,要助她一把,我才可功德圓滿。”吳秋秋直接愣在當場。一甲子為六十年。算起來,也許就是蓮花老怪來海吉村的時候。難道對方在六十年以前,就算到了她會來海吉村?還讓德山爺爺一直在這等她。天!吳秋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。那是怎樣的神人?“好吧,我這把老骨頭,也該出去走動走動,為海吉村,做最后一件事了。”德山爺爺沒有理會吳秋秋的震驚,而是起身準備下來。吳秋秋回過神來,趕緊將人扶住。走出來,德山爺爺若有所思看了韓韞所在的位置。按理說他看不見,可德山爺爺似乎有所感應。吳秋秋知道,德山爺爺是真的要功德圓滿了。所以才會有異于常人的感知。來世必定有好命。“帶上它吧。”德山爺爺指了指那只老龜。吳秋秋乖乖將龜帶上。海吉村的山神祭臺上,昨晚大火燒過以后,還留下了一地狼藉。吳秋秋不知道那可惡的祭司是不是還活著,總之此刻的祭臺空無一人。德山爺爺示意吳秋秋去敲響祭臺旁的牛皮鼓。吳秋秋聽從德山爺爺的話。鼓聲沉重深遠,很快就傳遍了小小的海吉村。“咚!”“咚!”“咚!”這是海吉村的山神鼓,除非有大事才可敲響。隨著鼓聲傳出,村民們意識到出了大事,家家戶戶都從屋里出來,跑向祭臺。小小的海吉村,人口還不足五百人。一小會的時間就來了幾乎五分之四。可想而知山神莫陰在海吉村的地位。“是德山老叔。”“他怎么出來了?”“那敲鼓的人,不是那個逃出來的山神妻嗎?”人們交頭接耳,竊竊私語。德山爺爺闔著眸子假寐。等人來得差不多了時,他才睜開眼睛,掃視全場。交談的人們瞬間閉上了嘴巴。說實話,在海吉村,德山爺爺的威望,僅次于山神莫陰。一來他是村子里最長壽的長者。二來,德山爺爺對海吉村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。只是近三十年來,德山爺爺都不怎么離開院子了。“都來了吧?”德山爺爺緩緩開口。“德山老叔,您把我們都叫來,是有什么要交代嗎?”有年長的村民看了吳秋秋一眼,試著詢問。這兩天村里發生許多大事,村長一家慘死,獻祭的山神妻逃了出來,昨晚又祭臺失火,祭司被燒死。這一連串的大事發生,他們都猜測是山神震怒在懲罰海吉村。眼下居然連德山老叔都被驚動了。只是他們不理解,德山老叔怎么會和吳秋秋在一起?“你們知道,山神妻儀式至今有多少年了嗎?”德山問道。“應有一百年歷史了。”“一百年,那就是有三十三個山神妻被獻祭。”德山嘆了口氣:“當年,我人微言輕,阻止不了這一切發生。”“如今,我是村里最年長的老東西了。”“你們,可愿聽我一句話?”他說完,村民們面面相覷。有點摸不著頭腦,德山叔說這些是干什么。“德山老叔,您說。”“我欲,廢除山神妻儀式。”德山盯著眾村民說道。“什么?”村民們震驚了。他們想不到德山老叔找他們來,居然是說此等大事。“德山老叔,山神妻儀式是歷來的規矩,您怎能說廢除就廢除?萬一山神震怒,降下災禍......”“不行,不能廢除啊。”人們都在阻止。唯有一些被獻祭過女兒的人家,面部表情不定。“我們供奉的山神,應是保佑它的兒女,而非迫害那些年輕的生命,祭司已死,這陋習,也廢除吧。”“山洞里,尸骸成山,停止吧,不要讓更多生命,埋葬在那里。”隨著德山的話,喧鬧漸漸停下。人們都在認真思考。“我支持德山老叔。”有被獻祭了女兒的父親說道。有人帶頭,便越來越多人開口,同意廢除陋習。吳秋秋神情總算松懈下來,她沒想到如此順利。正想和德山爺爺說話。卻看到德山爺爺頭顱偏向一邊,似是睡了過去。吳秋秋看向盆里的龜,已經沒了生氣。她一怔。隨即跪在了地上。“德山爺爺千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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